什麼是瘋狂?


到目前為止,從電影裡看到的是蘇珊娜意圖自殺、時光錯亂、無法自抑的悲傷。這就是所謂的瘋狂或者違常嗎?那正常和異常的界定是怎麼來的呢?這是我的疑問。我想,或許就像主流和非主流的分別,一種不明言的多數決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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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要待在同一個地方好難。
Sometimes it's hard for me to stay in one place.


急救時蘇珊娜如此對醫護人員說著,這句話或許包含著對時空錯亂的無奈感,另外也可能源自於無從擺脫的寂寥空虛。上篇提到邊緣人格的基本診斷,整整九條,實際上也可歸類減縮成一句話甚至一個單詞:不穩定,或者蘇珊娜最喜歡的字眼-- 矛盾。


害怕被遺棄卻又對親密關係感到緊張壓迫;情緒可能在短短五分鐘之內大起大落;無法控制憤怒,但情緒急速回歸平緩之後,又無法擺脫自責或者哀傷;或許並不想死,但卻需要一再再仰賴自傷作為自己存在的體驗,或者以此引起自己在意的人關注。

 

邊緣人格違常在醫護人員眼中是難纏的,患者的親友也總如同抱著一顆不定時炸彈,甚至連會以甚麼形式爆炸都無法料想,但我想最痛苦的莫過於患者本身,他們能夠正常工作、自己料理生活瑣事,總是處在不穩定狀態使他們無從闡述自己的感受,加上上篇提到的,他們缺乏自我感知和存在意識,需要靠衝動行為填補,但那又不全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蘇珊娜和托比有過ㄧ段對話,主要是蘇珊娜在談論自殺:

 

一旦這個念投進入你的腦子...你就會變成一種截然不同的生物...一種喜歡幻想自己死亡的生物。
萬一說錯話,就自殺...要是喜歡哪部電影的話,就可以苟延殘喘一陣子...錯過火車就自殺...


在黛西自殺後,蘇珊娜回到療養院,和薇拉莉的對話算是頭一次真正的剖白:

 

說我很抱歉,說我不了解她的感受,但我知道一心想死的感覺,
我知道那種微笑都心痛的感覺,知道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知道那種想要殺死心魔,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有過這樣的經歷:在等待捷運或火車進站時,忽然很希望有幾個疏於管教的孩子們因追逐而不小心把你推下月台,你站在佇列最前方等待著這樣的意外發生--當然這幾乎是不可能有的狀況--你並不是真的想自我了斷,但偶爾渴望傷害;你並不是不怕疼痛或者死亡,但卻對「存在」感覺到空無。最後最後,列車停妥,一切妄想中的慘劇並沒有發生,而你安然的踏入列車,稍早的念頭瞬間消逝,除了某種莫名的寂寞感。

 

提到薇拉莉這個角色,不由得佩服起導演選角的能力。

B6.JPG 薇拉莉(Valerie)-琥碧戈柏飾

 

薇拉莉從一出現,就使人感到溫暖,縱使她也發怒過,但你會清楚的感覺到她的真摯。

 


還有一個片段很有趣,那是在蘇珊那向薇拉莉要刮毛刀時:

-妳要看阿?
-恐怕是這樣的。所以這裡面才會有那麼多不刮腳毛的女人。
-妳刮腳毛的時候會不會有人看?
-我家裡有兩個孩子,只有一間浴室,妳說呢?
-我認為妳應該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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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蘇珊娜出院時,薇拉莉說了一句:刮腿毛時別忘了想我看到這句也總會讓我笑出來。

 


 

在開始質疑正常與異常分界的幾年之後我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心理治療是為了什麼?怎樣才叫做病好了?我感覺只像是把一個積木人摔到地上或者拆解開來,然後重新拼整,並成另外一個人。

片子裡也不乏類似的質疑,不過是用比較負面的方式來表現,好比麗莎在談論黛西可以出院時所說的:

 

心理治療就是這麼回事,所以所有心理醫師的牆上才會掛著佛洛伊德的畫像。
他建立了一個工業,病人傾吐內心秘密就得救,妳說的秘密越多,他們越可能還妳自由。


另外在她們逃院時,在酒吧碰到的陌生男人也說了自己的朋友因為會看到小紫人而被送入療養院,之後他改口說他不再看到了,於是醫生讓他出院,但他朋友其實仍然有這樣的幻覺。後來黛西自殺了。這剛剛有稍稍提到,發生衝突的理由就不多說了,只是這又恰好印證了以上對心理治療的質疑與諷刺。

 

此外,許多愛這支片子的人提過:過了很多年,聽到Skeeter Davis  的  The End Of The World  仍然會微微發顫。


這點我也確實體驗到了,畢竟這是十年前的電影,當時還小,且社會還算保守,突然看到死亡的畫面,真的會很不安甚至恐慌。

 

The End Of The World - Skeeter Davis

 

那心理治療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對方給我的答案是:心理治療並不是要把誰摧毀重組,只是讓他更認識自己、更能控制自己,並且適應社會。算是一個雖然有點制式,但勉強可以接受的答案。

 


 

既然提到音樂,就多放幾支電影裡頭有出現,且我本身很喜歡的歌曲吧。

 

Wilco - How To Fight Loneliness 收錄於1999年的《Summerteeth》專輯,正好這影片裡面就是《Girl, Interrupted》的片段,一部分是電影裡本來就有的剪接,特別迅速順暢那段。

 

Petula Clark 的 Downtown,除了計程車上播放,在波莉崩潰那晚,麗莎和蘇珊娜就是唱這首歌來安撫她。

 

還有一支並沒有在電影中播放原曲的:Pick a bale of cotton

這首出現過兩次,一次是珍妮唱,另外一次是蘇珊娜,都是為了激怒薇拉莉,用意我不太確定,但猜測這首歌是黑奴時期,黑人在採收農作時唱的歌。希望有人可以提供我確定的說法。

 


 

忽然發現我竟然還沒有提到麗莎這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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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莎(Lisa)-安潔莉娜裘莉飾

先前並沒有看過其他安潔莉娜裘莉主演的電影﹝也可能是有看過但印象不深 ﹞,但這部裡頭她的表現確實讓人驚艷,把反社會、叛逆、喜歡引人注目和操控她人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世上一觸即發的事實在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那些事都等著被引爆,等著我們去引爆。
妳知道嗎?那些都等著我們去引爆。
這不禁讓我覺得奇怪,這讓我他媽的摸不著頭腦...
為什麼沒人來引爆我的炸彈?
為什麼大家都忽略我?為什麼沒有人勇敢的說出我的真面目,
說我是個該死的婊子,說我父母希望我死?

因為妳早就死了,麗莎!
沒有人在乎妳死不死,因為妳早就死了。
妳的心早就冷了!
所以妳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回來。
妳才不自由。
妳需要這裡,妳只有回來才會覺得自己活著,真可悲。


以上兩段是在接近片尾的時候,麗莎和蘇珊娜的對話,也是非常精彩和有張力的一段。


 

他們宣布我恢復健康,把我送回人世。
我的最後診斷結果為:康復的邊緣人格患者。
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娜是什麼意思。
我瘋過嗎?也許。又或者也許瘋狂的是這個人生。
發瘋並不是一時失常或是嚥下一個黑暗的秘密。
而是你我的...人格鮮明化。

Declared healthy and sent back into the world.
My final diagnosis: a recovered borderline.
What that means I still don't know.
Was I ever crazy? Maybe.
Or maybe life is.
Crazy isn't being broken or swallowing a dark secret.
It's you or me amplified.


寫到最後,就用電影最後的獨白作結吧。我不想說「可以找來看看」之類的勸語,畢竟它不是所謂的「爽片」,不過它真的是我十年來最愛的電影了,同時也可以說是讓我之後瘋狂看電影、愛電影的啟蒙片。

2011/1/30  RO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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