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ce & Scream

如果青春註定就是不斷地往前跑，他。媽。的，我的出口到底在哪裡？
                                                                     ----------六號出口  范達音

這是電影海報上的標語，片中也出現過兩次，頭一次甚至是主角范達音在片中的第一句台詞。光就「他媽的」三個字，我想在電影出品那個年代，就已算是大膽的設計了。

電影最先出現的是個部落格畫面，一群女孩子在上頭留言，傾吐自己的煩惱、憤怒、困惑，留言送出後，會變成冰塊，存入製冰盒裡。一開始無法知道這秋葉會是什麼樣的網頁，但單就冰塊這點，已算頗新鮮了。
頭一個出場的主角是范達音，被一群高中生追逐，台詞就是海報上那句話，大抵而言，整個故事也可算是由此句帶入劇眼：青春、奔跑、出口。

范達音因為阻止了一場勒索，被高中生帶人來報仇追打。他一路逃跑，先是在拍貼店碰上Fion，接著又被追上大樓屋頂，無路可逃。情急之下他跳向另一棟大樓屋頂，從此得到「西門飛俠」的稱號；另一方面，Fion發現舊識小薇，而小薇本就熟識范達音，再加上玩滑板的駭客Vance，主角群出場完畢。電影前半段主要就是環繞在這幾位西門町年輕人身上：友情、愛情和一些耍屌、證明青春的挑戰。 

Fion是個韓國女孩，父母對她期望極高，有著層層疊疊的要求和限制，甚至極力想撮合女兒與老闆的兒子；小薇是翹家少女，但從她住的公寓以及父親仍然幫她付卡費這點，不難猜想她也出生在好人家。這兩個女孩一開始的對話就顯示她們是互相認識且曾經要好的，但似乎發生過什麼與競爭或比較有關的事件讓她們一度失聯。主角群湊一起之後，感情因素也開始發酵：小薇暗戀范達音、范達音對Fion一見鍾情。

在替Fion慶祝十八歲生日後，范達音與Fion接吻了，然而Fion 的晚歸加上蹺掉父母特意安排的餐敘，使她被宣告不該有自由，並且要求她回韓國念書、畢業後直接嫁給陳董的兒子。同時，目睹接吻場景的小薇也在傷心之餘決定要與同居的莎莎萱萱一塊阻街。

到這邊為止，劇情、調性一致，畫面、音樂的運用也都可謂上乘，唯獨角色立體度不得不讓人打上問號。

阻止勒索事件的范達音算是主角群中描述最詳細的了，他靠賣 A書、打工維生，雖然有些油滑、自以為是，但也算有正義感。Fion有家庭狀態的敘述，使觀眾多少了解她的生活，只是逼婚這樣的情節實在老套。至於小薇與Vance，在人物建構上，真的就略顯空洞了，縱使Vance在比重上本來就較其他幾位輕，但除了那些屌事外，未免太少著墨，以致電影最後一幕用他來結束時在難挑起什麼激昂情緒。

既然說到了，就談談那些屌事：尖叫滾輪、甩尾手推車、菊花沖天炮。

說實話，這三段我都是皺著眉頭看，當下滿腦子想著：這些人沒其他事情可做嗎？為什麼非得仰賴這些舉動來證明什麼呢？不過換個角度想，卻又滿欣賞這三段的頭和尾。那些「請問你為什麼要抖？」的應答著實有趣；而每次他們被抬上擔架被送上救護車前的笑鬧，也讓我十分喜歡。因此，就算這三段的內容是極端了些，但其中也無法否認地包含了敢嘗試以及自我負責的概念在。

當然，還是讓我在聒噪一下吧，這些事情，電影看看就好，別學呀！

後半段是小薇失蹤事件。

和莎莎萱萱一起出門阻街的小薇被傳說中的綑綁老妖帶走，從此失聯。莎莎萱萱不敢報警，於是找了范達音求助。

這段有一個我非常難忍受的地方。

華語片不論電影或連續劇常在對白中有些奇怪的空白，以這段為例，台詞大約是這樣：

莎、萱：「范達音！」
范：「哇！你們怎麼哭成這樣啊？小薇呢？」
莎或萱：「小薇她...」
范：「說啊！」
莎或萱：「她失蹤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欲言又止的斷句總給我一種與角色情緒嚴重違和的感覺，雖然可以理解為什麼要說不說的，但也不適合這麼長的空白，哪怕改成她們哭哭啼啼上氣不接下氣得來講，也許都還好些。 

另一方面，後半段似乎也被塞入太多意圖：關於西門町的人們、關於媒體、關於親子，且為了表現西門町暗藏高手等因素而引入的手法、情節又有太多不合理，導致後半段成了失敗的混搭。

范達音和Vance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前往旅社調閱監視帶，又到歌廳找藝名鄧麗君的變裝歌手打探消息，鄧姐姐再指引他們找老蔣幫忙。旅社的肥龍和鄧姐姐是片中我滿喜歡的兩個配角，尤其是肥龍。他沒有半句台詞，只是一股腦地吃吃喝喝，卻用幾個表情就活現了這個人物。 

老蔣也很厲害，好歹也是個硬底子演員，只是仙波指這玩意兒就弔詭了些。西門町暗藏高手的想法不錯，可想拜託人幫忙還得先挨一招，這是哪個年代的故事？更別說所謂華山頂峰的橋段了，如果單拆出來，我想我會覺得好玩，但擺在這部片裡就變成了奇怪的混搭，零碎而意義不明。

范達音與Vance大動作的尋人行動引起了媒體注意，記者在報導中質疑這可能是年輕人

的惡作劇。如同范達音所說，為什麼人口失蹤案會和惡作劇扯上關係？我認為這裡點出了兩個有趣的問題：大眾看待年輕人的眼光以及傳媒的目標引導。

西門町在大眾眼中是學生徘徊玩鬧的區塊，發生在西門町年輕人身上的事件被聯想為惡作劇，可象徵成年人在某個程度上認定年輕人不正經；而媒體在不少新聞上加入立場與目標性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更遑論現今新聞時常精心挑選些聳動的的標題。

媒體的宣傳、老頭幫協助都沒有發揮絕對作用，小薇仍然下落不明，於是他們決定Fion當餌食釣魚，Fion也真的乖乖被帶走，連叫嚷都沒有，這又是個荒謬點。更詭譎的在下面，發現Fion被帶走後，范達音立刻收到老頭們傳來的視訊，告知老妖與Fion的行蹤。
每經過一個老頭，就被拍一次，那我說老頭你們怎麼不乾脆攔截呢？反而只是一臉怪笑地一一秀出你們的中華電信。直到一行人追進旅社，老蔣才領他們上樓，再現仙波指破門而入，活逮老妖。

遺憾的是老妖不過是個變態的變裝老太太，與小薇失蹤並沒有關聯。這下劇情再度指回片頭的秋葉會，原來那是當初Fion為了找到小薇而申請的部落格，後來卻變成相約集體自殺的網站，以秋葉落地為死亡密語。

中間過程不想提了，總之人是找到了，卻已經自殺，而整部片最經典的荒謬莫過於此，范達音闖入廢棄大樓後，在Fion與小薇的瓶子外哭喊。雖說哭得感人喊得真切，但你怎麼就只顧著哭呢？至少也找個東西敲破瓶子救人吧。

在范達音忙著哭喊之際，畫面又切到一個空白房間，裡頭只有一架白鋼琴與穿白洋裝的小薇與Fion，小薇彈琴，而Fion用韓文讀著當年給小薇的道歉信。這裡也有個可惜處，Fion說韓文，或許是因為情感上表達起來容易些；小薇問Fion幹麻說韓文則可能表示她已經不在意那件事。但Fion答了句：「對喔，我幹麻用韓文？」則多餘了。我私心假設著如果沒有那句，而是笑一笑坐下來四手聯彈，冰釋的效果也許更好。

在那之後，時間飛快過了一年，小薇和Fion成了樂團的主唱與鍵盤手，不確定導演是否是刻意留了個空白讓觀眾自行想像，這裡就算要說她們其實死了也不完全說不過去。只是個人比較喜歡有救回來的想法。但真的必須靠「我可以和妳一起秋葉落地」才造就和解嗎？我想不盡然是。自殺事件或許還對Fion的父母帶來某些震撼，也因此她才獲得自由、還能在台灣和小薇一起。這只是我個人揣測，導演的設計究竟是如何，我就不確定了。

看過這部片的人一定會發現我從頭到尾省略了一個人物：竹野內豐，前面沒提到一方面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塞，二方面則是我實在喜歡這個角色，想獨立出來講。

竹野內豐是片中角色綽號，由張翰飾，是個警察，動不動就關注范達音與Vance，順便說說自己當年作為海灘男孩的光景。姑且不論為什麼警察可以成天帶著草帽到處逛，我喜歡這角色在於他後來加入了兒童衝浪營。

竹野內豐不斷提到自己曾經是 beach boy，海灘上的妹一個也抓不住他的心，但實際上可能根本沒去衝浪過，最後他去學了衝浪，即使目的是海灘妹好了，起碼他跨出那一步了。這個配角其實也象徵了這個年代的成人。從少年轉為成人，我們學會了假正經、端老賣老，最可怕的是學會忽視渴望。太多事情習慣用「想當年」與「等我...之後」來掩飾或自限，然而，也許「現在」才是最好最該走出去的時機呀。各位覺得呢？